23：00，我骂骂咧咧地关闭了某江阅读器。
2：00，【宋辞掐着唐诗的腰，将她抵在墙上，低声耳语：「躲什么，怕我？」】
3：00，【宋辞抬手，轻抚唐诗的长发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，命也给你。」】
我猛地睁眼，因为尴尬而脚趾蜷缩。
如果我市明天多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，那必是我连夜动工的。
睡着之前，我迷迷糊糊地想，睡醒后我一定要去某乎上给大家避雷！
再醒来，我发现自己趴在课桌上，老师正在台上讲洛伦兹力。
1.
啊，洛伦兹力，高中物理选修二……高中？！什么情况？我一定是还没醒吧，一定是吧！
我慢慢坐直身体，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每一个人。真巧啊，我一个都不认识。
出大问题。我不会是掉进什么深层梦境出不去了吧？
我得想办法问问情况。
大家看上去都在认真听课，我只能找一个看上去不那么认真的人，比如我靠着椅背貌似在发呆的同桌。
趁着老师回身写板书，我小幅度地侧过身，压低声音：「同学你好，不知道是否有幸得知你的尊姓大名？」
我的同桌皱着眉头看过来，似乎心情不大好。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，我只能尴尬地笑一笑。
他冷哼一声：「李云端，你吃错药了？」
他眼中不屑与嘲讽的意味很明显，谢谢，我有被冒犯到。
「等会儿，李什么？」我突然捕捉到了重点，「你刚刚叫我什么？」
他不耐烦地翻过我的书，手指在扉页上点了两下。
高二一班李云端。
我如遭雷击。
「抱歉。」缓了片刻，我伸手，顶着同桌疑惑且不耐烦的目光翻开了他的书。
宋辞。
2
谁能懂呢？前一晚，我因拜读了校园文金榜大作《她撩他宠》，而头痛欲裂辗转难眠，今天，我就直接被安排进书中，全方位地再磕一遍男女主的绝美爱情。
为什么偏偏是校园文？意思是告别高考还不到半年，我又要被迫重读一遍高中？
我无语凝噎，欲语泪先流。
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
好消息是，我不是有着水汪汪大眼睛，柔柔弱弱的娇软女主唐诗。
坏消息是，我是疯狂迷恋男主，还为此欺负女主的恶毒女配李云端。
一时间我竟分不清这两个消息谁好谁坏。
值得庆幸的是，现在还是高二上学期，故事刚刚开始。
唐诗转学过来不到一个月，还没来得及和宋辞发生什么故事，而李云端，也就是我，暂时还没把她当做情敌来对付。
这情节，真让人羞于启齿。
说起来，虽然对我来说，面前的这些人都只是书里的纸片人，但在这个世界他们的确是真实存在的。李云端从小就喜欢宋辞，两个人青梅竹马，他们之间必然发生过一些我无从得知的故事。
如果有什么过于舔狗的事情发生，那么我只能说，原身行为，请勿上升本人。
冷静了几分钟，我还是开始认真听课。还好我原本学的就是理科，知识也还没忘干净，否则我可能会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。
我看着 PPT 上老师的例题，还没写全公式，宋辞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说：「李云端，你又在玩什么花样？」
「什么意思？」我没停笔，跟着从前的记忆解题，稍微有了些思路。
宋辞冷笑一声：「你怎么突然开始听课了，装模作样给谁看？」
我很想一键查询男主的精神状态。
3
「您管得未免太宽了吧，我看恶毒女配的嘲讽 buff 在您身上点满了吧。」我算出答案，打算跟他来一场正面 battle。
宋辞皱眉，「李云端，你在说什么鬼话？」
「不，你错了。」
宋辞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。
「我没有在说鬼话，我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。」我送上一个优雅的微笑，「如果您没有听懂，那么我想这不是我的问题，您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哦。」
宋辞显然不能领会我的意思，于是他又冷笑一声：「怎么，你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？」
您有事吗？
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霸总语录尬得头皮发麻，抬头瞥见老师似乎翻了一页 PPT，「稍等，等我先对完这道题，行吗？」
宋辞不置可否，却保持沉默直到下课。
一连做了几道例题，我稍稍放心了些。虽然这只是新课的题目，但我跟着老师的进度学下去，再抽空复习复习高一的知识，替李云端参加高考应该是没问题的。
我默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，准备与宋辞展开正式的交谈。我清了清嗓子，说：「小宋同学。或许咱们能简单聊个几分钟的天？」
宋辞神色疲惫，抬手揉了揉眉心，「你想聊什么？」
我莫名地觉得他很奇怪，好像下课铃一响，他稍微正常了些许。但现在我无暇细想这些，开口问：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，『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』。」
宋辞点头，「嗯。你要和我讨论运动和静止？」
「哟，你知道啊。」我有那么一点点惊讶。原来书里的世界也讲物理规律？
4
宋辞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，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，「那不然呢？」
「没，你很棒！」我鼓了个掌，「那么，上一秒的我不是这一秒的我，从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。这个你能理解吗？」
宋辞没说话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，也不知道他是被我的鬼话唬住了，还是单纯地拒绝与我交谈。
我再接再厉，「我最近发现，学习是一件特别令人快乐的事情。从今往后，我将把我有限的生命，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！」
「所以？」宋辞偏了偏头。
我讪笑两声，「所以从前的事情，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？」
「从前？什么事情？」宋辞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。
不是，你问我？我上哪儿知道去？
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：「那就，什么事儿都没有。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？」
「你这不会又是什么欲擒故纵吧？」宋辞似乎对我有极大的不信任。
我几乎快要被他噎死，「宋辞，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？！」
宋辞沉默了一小会儿，说：「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。」
难道之前我一直苦恋宋辞，并对他有过一系列猛烈的追求攻势，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？也是，我的人设崩得太快，他大概有点反应不过来。
可能是看我半天没说话，宋辞也不太想和我继续这个话题，「行了。希望你这次说话算数。」
我迅速点头，「这是当然！我一诺千金，童叟无欺。今后我将醉心学术……总之就是好好学习。」
宋辞笑了笑，起身出了教室。
虽然感觉本次交流我们双方并不在同一频道上，但没有谈崩，也算是我黑暗女配生活中一个好的开端。
只要以后我避着点男女主，不去招惹他们，应该就能苟到底吧……
5
我之所以用「苟」这个字，那必然是有原因的。实在是这本小说里的人恶毒起来都太恶毒了。
是不是很绕？是不是很疑惑？没关系，我来举个例子。
拿李云端来说，作为一个恶毒女配，她始终非常敬业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。她对唐诗做过的坏事数不胜数，简直是罄竹难书。
我无法理解作者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是怎么想的，女二这种校霸的存在有什么价值吗？就仅仅是推进男女主感情线的工具人吗？
再说宋辞，高中毕业之后，他出国留学了五年，回国后正式在公司掌权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李氏集团安插自己的人手，在一年之内把集团搞到负债累累宣告破产。
别问这是怎么做到的，问就是天赋异禀。
这还没完，李云端的爷爷此前身体就不太好，被此事一刺激，旧疾复发，住进了重症监护室。可李家那时已债务缠身，哪来的钱给爷爷治病呢？李云端四处碰壁，借钱无法，走投无路之下，只得去求宋辞帮忙。
按理说李云端的长辈们总有那么几个挚交好友吧，救命钱总该是能筹到的。但是宋大少爷发话了，谁敢借钱给李家，就会终止与对方的合作。至于没有合作关系的，李家的现在就是他们的未来。
说到底，宋辞这么做，就是为了逼李云端求他。他为什么逼李云端求他？当然还是为了他放在心尖上宠的唐诗。
最终李云端的确去找他了，按他的要求给唐诗又是下跪又是自扇耳光，仅剩的一点点尊严被踩得粉碎。然后呢？然后她还是一分钱都没借到。
虽说宋辞并没有借钱给李云端的义务，但是他不让别人借钱给李家是不是有点过分？是不是有点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？
于是李爷爷去世了，李云端疯了，唐诗和宋辞幸福地生活在一起，全剧终了。
这种传递扭曲价值观的小说，居然还在各大短视频平台被疯狂推送，评论区一片叫好声，「甜甜甜，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！」「唐唐绝美我爱了」「辞哥我可以」。
我不理解。
拜托，都要推进法治社会建设了，怎么这作者还跟法盲一样？李云端霸凌别人，就应该报警，做开除学籍处理，而不是靠宋辞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出现拯救唐诗，然后陷入霸凌-救赎的无限循环。
6
梳理完原书主线，我身心俱疲。恰巧上课铃响，我从桌子里翻出教材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前桌是空的。
这大概是唐诗的位置。
唐诗转学过来后会直接转入一班，但因为转校手续比较繁琐，她请了一段时间的假，班主任就提前把她的位置留了出来。
按时间线算一算，唐诗应该就快要来了，她和宋辞的感情线也要开始发展。但我很疑惑，现在我是李云端，我不去做那些坏事，接下来的情节要怎么推进？
我开始有些不安。
宋辞伸手，用指尖在我桌上轻叩了几下，「刚刚还跟我说要好好学习，又骗人呢？」
我忧心忡忡地看他一眼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，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，像白天不懂夜的黑。」
宋辞顿了顿，说：「李云端，你正常点。」
我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儿课，记笔记的空当，我侧头看了看宋辞，发现他和上节课的状态一样，背靠椅子坐着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。
我指了指 PPT 上的遗传系谱图，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：「你不用听都会？」
宋辞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，「算是吧……」
「什么叫算是？」我抓了抓头发，回过头接着写。
写到一半，我回想起书中对宋辞的描写——他上课从不听课，随便学学就能考年级第一。结合他现在的表现，我突然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。
「宋辞，」我小声叫他，「我有件事要问你。下课咱们再聊个几分钟的天呗？」
7
下课的时候，一节的内容还没讲完，于是老师拖了几分钟堂，语速飞快地把剩下的知识过了一遍。
我看着底下的同学不约而同地露出绝望的表情，和我当年的反应如出一辙。熟悉的画面让我一时间有点恍惚。
我粗略地做了笔记，打算过一会儿再抽时间补好。宋辞则收拾着东西，一副随时准备溜走的样子。
老师前脚刚出门，宋辞就起身打算离开，我估摸着他可能有急事，也没叫住他。
「李云端。」宋辞走了几步突然回身，「不是有事要问？愣着干吗？」
「哦，我的事情不要紧，你着急就先走吧。」我收拾好笔盒，冲他摆了摆手。
宋辞顿了两秒，又回来拎起我的书包，垂眼看着我，「我走了你怎么回去？你不是早上还说你们家的司机休假了？」
这，我也不知道啊！我也是两节课前才过来的！
我干笑了几声，把我的笔盒塞进书包，「道德观察，你知道吧？我刚刚就是观察观察，发现你还挺有道德的。真不错！」
宋辞忍无可忍，抓着我的后领把我往前推了一下，「走了。」
我和宋辞坐在宾利的后座上，已经相顾无言了六分五十八秒。宋辞自上车起就沉默不语，他周身的气压极低，空气也因他而凝滞起来，明明是秋日，车内的气温却冷得如同寒冬……
好吧，其实我就是想说他家车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，为此我还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。
宋辞偏头看了我一眼，我蹭了蹭鼻梁，状似无意地低头躲开他的视线。
「陈叔，把空调关了吧。」
我抬眼偷偷看向宋辞，发现他正看向窗外，一副「区区小事，举手之劳」的样子。
哟，还挺傲娇。
8
看着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，我有些慌张，因为我不知道李云端家住在哪……我只能厚着脸皮凑到宋辞身边，「小宋同学，请问是先送你还是先送我？」
宋辞看着我不说话，让我感觉到我十分冒昧。
但我能怎么办？书里只说李、宋两家住在同一个别墅区，离得不远，也没写具体位置，我上哪找李云端家？
他不开口，我也只能继续跟他尬聊：「那，要不然，先送我回家？」
「道德观察又开始了？」
我被他盯得发毛，反应了一会儿才说：「不会我家的阿姨也休假了吧？」
宋辞露出假笑男孩的微笑，「这不都是你说的吗？」
我：「……」
你好，李云端，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有见面的机会，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重拳出击。
趁着车还没停，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原剧情，发现到目前为止，符合书中描写的就只有上物理课李云端睡觉的那段，其他的似乎都没提到过。但是这本小说我看得比较粗略，只能确定大概剧情，这些小细节是我忘了也说不定。
和宋家长辈们用过礼貌安静又略显尴尬的午餐后，宋妈妈热情地把我带到了花园的玻璃房里，「小辞和我说你们有事情要聊，怎么样，这里漂不漂亮？」
周围的花品种丰富，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花架上，次第开放，一眼望过去，的确赏心悦目。
我由衷地点了点头，「特别漂亮。」
宋妈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，「你先坐在这儿等一会儿，我让小辞拿些点心过来。」
现在正是夏秋之交，今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，气温没有三十度也有二十度了，然而玻璃房里的空调没开，各种花的味道交织到一起，还有许多小蚊虫。我坐在玻璃房的吊椅上，感到有些眩晕。
9
「我妈怎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？」宋辞也被混杂的花香熏得够呛。
「谢天谢地，你可算来了。」我拍了拍旁边的吊椅，「坐。」
宋辞把点心盘搁在桌上，皱了皱眉，还是坐了下来。
我撑着桌子，稍微往他那边侧了一点，「小宋同学，你有没有感觉，自己偶尔会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控，做出一些违反自己意愿的事情？」
宋辞明显愣了一下，「比如？」
「嗯……比如冷哼？冷笑？突然来一句尬穿地心的霸道总裁语录？」我试探着问。
宋辞估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，轻咳一声，说：「有。」
好啊，我就知道！
「那上课呢？」我着急地追问，「你是真的不用听就会吗？」
提到这个，宋辞无奈地笑了笑，「怎么可能？上课的时候，任何与学习相关的事情我都做不了。」
我一时有些语塞，「那……那你考试的时候，是有自主意识的吗？」
宋辞点头，「考试时没有限制。」
「不是，那你的年级第一是怎么考出来的？知识会自动出现在你的记忆里吗？」我有点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玄学操作。
「当然不是。除了上课时间，我都可以正常学习。落下的课后再补就好了。」宋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。
敢情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学过来的？这什么鬼设定，又不让人家上课学习又要人家考第一？
我有点生气了。
「怎么突然问这个？」宋辞歪头看过来，「你也会被控制？」
「暂时还没有，但应该也快了。」我垂头丧气，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小饼干。
宋辞没说话，只是把点心往我这边推了推。
到现在为止，我可以确定的是，无论我是否愿意，时间一到，我都要按照作者的安排推进剧情线，书中的情节也会自动发生。
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
我很郁闷，「小宋同学，你说我要是被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办？」
宋辞支着头想了一会儿，「那你提前告诉我，在那之前我拽着你点儿。」
10
自从知道宋辞没法好好上课的悲惨消息后，我们仔细商量了一番，我表示我可以替他翻翻书，我的笔记由两人共享，而他答应给我解答我不会的数理化生题目。
我惭愧，我都是经过三轮复习的人了，该不会的我还是不会。
课间休息的时候，班主任走进教室敲了敲讲台，班里闹腾的声音瞬间弱了下来。他向门外招了招手，一个略显娇小的女孩就走了进来。
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。
她来了，她来了，她带着剧本走来了！
「同学们，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，大家欢迎。」班主任笑眯眯地扶了扶眼镜，等大家的掌声渐小，他转向唐诗，「来，做个自我介绍吧。」
唐诗双颊微红，面带羞涩地开口：「大家好，我叫唐诗，很高兴能够来到一班这个优秀的集体。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，共同进步。」
语毕，教室里又爆发出热烈的掌声，间或夹杂着几句私语。
「我的天，她也太可爱了吧！」
「这是什么神仙妹妹！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！」
「我觉得她比李云端好看多了，完全碾压！」
这个同学怎么这样？你是行走的营销号吗？你夸人家不可以直接一点吗？踩一捧一干什么？！
不过平心而论，唐诗的确很漂亮。她的脸并不是标准的瓜子脸，尚有未褪的婴儿肥，眉黛春山，秋水剪瞳。而她的个子不算太高，更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且无害，很能激起他人的保护欲。
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，宋辞和唐诗之间的羁绊就从此刻开始，那么我们的当事人宋辞现在作何反应呢？
当事人宋辞……还在看我的笔记。
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「醒醒，来新同学了。」
宋辞抽空瞥了我一眼，「嗯，我看到了。」
你看到了，然后呢？哥，你不是男主吗，你看到女主就这点反应？
11
我回忆着书中的情节，按道理来说，应该是这样的：
【宋辞漫不经心地抬眼，恰巧看到唐诗走进来。几乎是一瞬间，他就认出了她。
下着大雨，明明就只有一把伞，她宁可自己淋雨，也要把伞硬塞给他，真是……傻得可爱。
这样想着，指尖擦过唇角，他低低地笑了。】
行了行了可以了，这味儿也太冲了。
一时之间，我也顾不上追究宋辞跳出剧情的原因，因为……我开始走剧情了。
唐诗在我的前桌落座，向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。我也想回她一个笑，但我做不到。
我伸手攥住宋辞的衣角。
宋辞手中的笔掉落在桌上，他僵硬地转身，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警告！警告！大型伤痛虐爱青春校园偶像剧即将开始，希望您谨慎观看，如有不适，请及时换台。
【「哎？是你啊。」唐诗看到宋辞，脸颊又开始微微泛红，「没想到又见面了。」
「嗯。」宋辞的声音宛若醇厚的低音大提琴，他轻笑，「真巧。」
我看着两人迅速熟络起来，心中划过一丝警觉，「怎么，看起来你们认识？」
唐诗笑着摇头，「不认识，只是见过一面。」
我嗤笑一声，用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，「连阿辞都不认识，还真是没见过世面。」
唐诗顿觉有些难堪，咬了咬嘴唇，垂下头小声道：「对不起……」
宋辞面色阴沉地看过来，眼里全是冷意，「李云端，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？」
「阿辞，你居然……居然为了她这样对我？」我的语气中充满着无法置信，「你从前不是这样的！」
宋辞冷哼一声：「我对你的态度一直如此。」
他给暗自垂泪的唐诗递了一张纸巾，「别哭了。」
唐诗红着眼接过，「谢谢你。」】
突然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解开了桎梏的提线木偶，终于不再受限。
我和宋辞对视一眼，都有些生理性反胃。
12
我缓过神来，双手合十向唐诗小小地鞠了个躬，「唐诗，我刚刚说话太难听了，真的非常抱歉。」
唐诗有些讶异，显然对我的迅速转变的态度无所适从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，「没，没关系的……我不怪你。」
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，只能感激地看着她，她大概被我盯得不好意思，匆匆忙忙转过身去。
宋辞估计被恶心到了，一直闭着眼睛不肯说话。我用手肘杵了杵他，「小宋同学，看开点，习惯就好。」
宋辞睁眼，眉头紧蹙，「不行，我没法习惯。」
「可她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主角啊。」我深沉地叹了口气，又深沉地摇了摇头，「果然，青梅竹马不敌天降。难道这就叫做逃不开的缘吗？」
宋辞：「你又开始了？」
原本我以为今天被迫尬了一段剧情已经够惨的了，没想到更惨的还在后面。
「同学们，咱们已经开学快两个月了，是时候检验一下大家的学习成果了。」班主任说着，不紧不慢地吹了一下他茶杯里的茶沫，细细地品了一口茶，「下个星期的周三周四，进行期中考试。按照你们三门主科和理综成绩排名的先后，自主选择新的座位。除此之外，还会在下周日召开家长会。希望大家能好好准备，考出一个理想的成绩。」
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我看着宋辞，他看着我，我们都欲骂又止，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我好不容易和宋辞达成了共同学习的友好双边协议，好不容易准备好和他一起迎接弱智剧情的狂风暴雨，转头就要把我们这对苦命的工具人拆散？！
「小宋同学，你能稍微考差点吗？」我挠头。
宋辞仔细想了一会儿，说：「我也没试过。但应该是可以的。」
想想他永远第一的人设，我觉得还是不能让他冒这个险。
我们如果要违背剧情，必定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，可我现在没有办法确定，我们是否能承受这个未知的后果。
再说了，就算宋辞考差了也不会受到惩罚，我们也还是不一定能继续做同桌。我怎么能阻止他成为一个更好、更优秀的人呢？
我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我桌上散乱的笔记，恍惚间似乎重新回到了高三时期，燃起了久违的斗志。
「宋辞，你好好考，争取稳住这个第一。」我握紧了手中的笔，冲他笑了笑，「我努努力，争取以后还能当你的同桌。」
13
接下来的一周时间，我一直处于忙碌状态。最大的原因就是我落下了之前一整年的课，而新课进度也没有因为考试而暂停，我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现有的作业，并复习以前的知识。
虽然我已经参加过高考，曾经建立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知识体系，但那和期中考试的侧重点并不一致。前者是对知识的综合考查，而后者则是为了让老师了解学生对新课知识点的掌握情况，试题也很可能会联系到以前学的相应知识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我实在没法保证能发挥出自己以前的水平。
现在已知的是，在期中考试中，唐诗的九科总分排名是年级第二十二名，班级第十名。至于六科排名如何，书中没有交待过，但我猜测应该还是挺靠前的。
选座位的时候，唐诗因为刚转到一班，没有什么熟悉的同学，班主任看她实在纠结不出个所以然，就大手一挥，直接让她和宋辞坐到了一起，让他们互相学习，共同进步。
此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，李云端怒火中烧，隔三差五找唐诗的麻烦，正式踏上成为恶毒女配的不归路。
我是这么想的，要是我能考过唐诗，先她一步选位置，那么她就不会和宋辞做同桌。李云端没有了仇视她的理由，是否就能延后甚至避免恶性事件的发生？
可这样一来，唐诗和宋辞之间感情线的发展就会滞缓，这并不是我的本意。我想要改动剧情，是为了避免自己被迫欺凌唐诗，却无意干涉主 CP 的感情线。
就如同硬币的正反两面不可能同时朝上，这两种对立的情况又应该怎样平衡呢？
唉……
做女配难。
做恶毒女配更难。
做想要洗白的恶毒女配更是难上加难啊。
14
房间的门被敲响，周女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:「小满，你休息了吗？」
「没呢。妈，您进来吧。」我收拾了一下桌面。
周女士从门后探头进来看了看，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。她把手中的鸡汤放在桌上，压低声音凑过来，神神秘秘地说：「妈妈给你送汤来了，别让你爸知道。这可是妈妈特意给你炖的，不给他喝。」
我也神神秘秘地凑过去，「谢谢妈，我一定守口如瓶，只有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。」
周女士赞许地点了点头，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我低头喝了口汤，「怎么了妈？您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？」
「这个……就是……你们明天要期中考了吧？」
「是。明天后天考两天。」
「哎呀，妈妈就是想和你说，考试的时候别紧张，放松心态。」周女士显得有些小心翼翼，「我和你爸都对你没什么要求，你就尽力去考，考成什么样都没关系的。知道了吗？」
我越听越不对劲，难道说李云端以前的成绩都差得一塌糊涂？这个考前鼓励也太宽容了点。
「妈，我上次月考的分数您还记得吗？」我有一点点好奇。
周女士的笑容突然僵硬，「这……都是过去的分数了，提它干吗？」
看来李云端的成绩是不怎么样。
我三两下把汤喝完，「您放心，我明天一定认真考，争取不让你在家长会上丢脸。」
周女士笑着摸了摸我的头，「你不要有压力，考多少分都行。今晚早点休息，明天妈妈送你去学校。」
15
第二天临下车前，周女士又把昨晚的话对我重复了一遍，这才把我放下了车。
在早自习开始前，班主任就把考场号贴在了教室前面，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。我也懒得挤进去，就直接回了座位，打算下了自习再去看，顺便再去接杯水。
教室中的桌椅位置已经调整好，因为今天有考试，老师也没有安排早自习的任务，大家都在各自复习。我把背诵默写篇目中的易错字过了一遍，又记了一会儿文言文翻译的字词句式。渐渐的，外面开始有学生走动，这表示考试时间越来越近。
我开始心跳加速。
沉默了一早上的宋辞侧身过来，轻声问：「李云端，你要不要去接水？」
我点头，拿过我的水杯，「走走走。」
考试前接水的人总是很多，我和宋辞排在一小队人后面，宋辞突然递给我一张字条。
「你的考场和座位号。」宋辞顿了顿，「早上帮唐诗看的时候，顺便给你记的。」
「谢谢小宋。」我展开纸条，「第六考场十八号？看来排名还不错嘛。」
宋辞忍了忍，还是开了口：「理科生的考场总共就八个。」
打扰了。
我干咳两声，「我的意思是，这个排名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，你说是吧？」
宋辞垂头看了我一眼，「你心态不错。」
「实不相瞒，我的心态快要崩了。」我接完水，深呼吸了一次，「宋辞，我好紧张。」
备考铃响起，意味着考生要开始进入考室。
宋辞迅速拧紧杯盖，拽着我的衣袖快步往回走。我们逆着人流回到教室，已经零零散散有一些考生落座。
一班就是第一考场，所以宋辞就在本班考试，而我得去六班，于是我收拾好东西，打算从后门出去。
宋辞伸手拦了我一下。
他递给我一支笔，我意识到那是他平时最常用的那一支。
「我现在分一点运气给你，你要考好一些。」宋辞说出这句话时，眼神无比认真。
我郑重地接过，「谢谢小宋同学。」而后我慌张地跑了。
我这么做绝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而是因为……再不走监考老师就要开始分发试卷了。
16
我沿着走廊一路小跑，在拐角处找到了六班教室，监考老师正在清点试卷。我在座位上坐下，看着黑板上的「沉着、冷静、认真、仔细」八个大字，一时有些感慨。
果然，所有的高中都是相似的。我能这么快地适应书中的世界，多半还是因为这个让人十分熟悉的高中。
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。周四晚上，学校安排了三场文科考试，每场考试六十分钟，两场之间休息五分钟。
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哨响起，期中考试也正式结束。
我拿好文具回班，宋辞正坐在位置上整理之前的试卷。
我蹭过去说：「小宋同学，我这次应该考得还不错。一定是你这条锦鲤在保佑我。」
「过奖。」宋辞抬头看着我，「你准备怎么报答锦鲤？」
你要这么说，就把我问住了。
我冥思苦想了一小会儿，「今天我妈来接我，要不顺路把你捎回去？」
宋辞靠着椅背没说话。
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说：就这？就这？请你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！
所以我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，「那我……改天去给你的锦鲤朋友们多喂点面包屑。让它们感受感受什么叫一人得道，鸡犬升天。」
宋辞气得起身就走。
「不是不是，我跟你开玩笑的！」我赶紧拿过我和他的书包，在教室门外把他逮住了，「小宋同学，我错了。」
宋辞接过我们两个人的书包，一言不发地往校门口走。
一路上我围着宋辞叽叽喳喳，但他一直很有骨气没理我。
眼看着就要上车了，我心想不行啊，我不能让锦鲤就这么生着气溜了，于是我跑到他们家的车边，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。
车窗降下，陈叔探出头来，「云端小姐，有什么事吗？」
我笑得十分乖巧，「陈叔，我想和宋辞对个考试答案。今天能让他和我一起回去吗？」
陈叔犹豫了一下，见宋辞没有反对，他点头笑了笑，「好的，那我就直接回去了。」
真好！拦截锦鲤成功！
17
「妈，今天宋辞家的司机休假了，他和我们一起回去。」我扒着前座的椅背说。
宋辞一脸我信了你的鬼的表情
他礼貌地向周女士打了个招呼：「阿姨好，麻烦您了。」
「不麻烦不麻烦。」周女士摆了摆手，开车上路，「你们这次考得怎么样？」
我和宋辞突然默契爆棚，异口同声地说：「还好。」
「不错。」等红绿灯的间隙，周女士回过头看向我，「你爸爸出差了，我想着你考试肯定累了，就在家里叫了点小龙虾。小辞过来一起吃点？」
什么？！小龙虾？！周女士这么接地气的吗？！
我转向宋辞，双手合拢对他作揖，小声道：「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！」
宋辞有点哭笑不得，「今天太晚了，我就不去了。」
「也是。」周女士表示理解，「等下次周末，我和你妈妈说一声，让你来我们家吃饭。」
「谢谢阿姨。」
宋辞下车之后，我也跟着下去，非常诚恳地再次向他致歉：「小宋同学，刚刚我就是一时嘴快，我是很真诚地想要谢谢你的！你别生气……」
宋辞很无奈地打断我的话：「我没有生气。」
「真的？」我眨眨眼，「那有什么可以为锦鲤效劳的吗？」
「先欠着吧。」宋辞指了指车门，「阿姨还在等你。」
「哦，那我走了。」我钻进了车里，开窗向他挥了挥手，「小宋再见。」
宋辞轻轻点头，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我们离开。
18
周五最后一节课，班主任带着他的电脑和茶杯走进教室。
「同学们，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，我看了一下，大家都发挥得不错，许多同学都有进步，值得表扬。」说着，他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，「现在公布六科成绩排名。」
班主任连接电脑和投影仪的时候，我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。
Excel 表格出现在屏幕上，但字太小，我有些看不清。班主任还在放大表格，我低下头，突然有些不敢看。
宋辞用手肘碰了碰我，「看到你了。576 分，班级第十一。其他分数要我给你念吗？」
我听到成绩，稍微松了口气。
我并不属于班里最拔尖的学生，但语文和英语一直很好，所以能够保持在中上游。这次的成绩和我从前的水平相差不大。
「不用了。我自己看就好。」我眯了眯眼，开始浏览屏幕上的成绩。
宋辞还是第一，652 分。而唐诗……588 分，班级第九。
我莫名感到一阵轻松。
大局已定，这下我不用做再选择了。
「恭喜你啊，小宋同学。」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，「这次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。」
宋辞笑了笑，「你也很厉害，进步很大。」
「谢谢夸奖。」我趴在桌子上，开始摇头晃脑，「可我是十一名，咱们真不一定能继续做同桌了。」
宋辞没有接话，我也开始沉默。我们的情绪都不算好。
就像努力过后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，虽然总好过没有结果，但仍然让人不太甘心。
所以说，人一旦有了期待，就要承担失望的风险。
换位置时，宋辞依旧坐在原位，和原书剧情一样，唐诗因为纠结而迟迟无法落座，在班主任的安排下成为了宋辞的新同桌。
我很庆幸自己还能自主选择座位，没有受到任何干扰，但书中的法则又随时可能生效，因此我拒绝坐在唐诗附近。
于是我坐到了宋辞的前桌……的前桌。
我的同桌叫贺兰因，是个偏科小天才。她的成绩目前在班里排第五，完全是被她那刚好及格的语文分数拉低的。
所以我们俩见到对方之后都挺激动的。她馋我的语文成绩，我馋她的理综成绩。
我们迅速熟络之后，我问了一个我琢磨了很久的问题：「姐妹，你是姓贺，还是姓贺兰？」
19
对于自己的名字，贺兰因是这么解释的：她姓贺，名兰因，兰草的兰，因果的因。她母亲是植物学家，父亲是土壤学家，当初因为一株兰草而结缘，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。
这……这就是科学家的绝美爱情吧！
刚和贺兰因做同桌的时候，我总担心法则会开始发挥作用，控制我搞些小动作。但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周，宋辞和唐诗都走了几次剧情，我还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这就让我很摸不着头脑了。
明明考试之前我还得每天对唐诗阴阳怪气几次，估计人家唐诗都怀疑我是不是精神分裂，怎么换了个位置我就直接跳出剧情了？难道恶毒女配的设定只有在和男主捆绑的事件中才能生效？
算了，世上无难事，只要肯放弃。想不通就不想了，我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下课之后，贺兰因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，回来的时候拿回来一张 A2 大小的纸。
她拉着我的手，和我面对面说：「云端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。」
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，「说吧，我准备好了。」
贺兰因展开那张大纸，「学校下个月要庆祝建校 85 周年，要举办校庆晚会，你考虑报名吗？」
我看着海报上那几个醒目的大字，顿时觉得有种熟悉感扑面而来。
剧情是这样的：唐诗擅长跳舞，在同学的劝说下报名了晚会，但又担心自己怯场，于是邀请宋辞和她一起表演节目。李云端一听这消息，又奓毛了。为了让唐诗当众出丑，她找了学校里的一帮精神小妹，让她们弄坏了唐诗的演出服。结果小妹们没什么经验，忘记了还有监控这回事，被宋辞当场抓到，稍微逼问两句就供出了李云端。两人大吵一架，李云端进一步黑化。而唐诗本人和宋辞完成了一次绝美的合作舞台，台下掌声雷动，老师同学都赞不绝口。
降智的恶毒女配真可怕。
20
正当我满脑子飘弹幕的时候，我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。
「想什么呢？」宋辞在我旁边蹲下，「叫你几次都没应。」
「你要和唐诗一起在校庆晚会上表演了？」我正好想到这儿，顺口问了他一句。
宋辞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个，先是愣了愣，然后说：「是。她要跳舞，让我给她拉小提琴伴奏。」
我应了一声，估摸着他是来拿笔记的，在抽屉里翻翻找找之后把东西递给他。
宋辞接过笔记本，没立刻起身，而是说：「我是被迫答应的。我不想跟她一起上台。」
我看着面前的宋辞，有一瞬间觉得他像一只大金毛。
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「宋辞，不管你主观上是否愿意，你既然答应了人家，就要好好准备。你得为你说过的话负责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宋辞垂眼，看起来不大高兴，「那你会在台下看吗？」
「我不能保证。因为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做。」我偏头看他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「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。」
宋辞单手撑着膝盖笑了笑，「你怎么知道？」
「我就是知道。」话一出口，我想着他要是发挥失常怎么办，于是又补了一句，「反正在我心里，你永远是第一名。」
宋辞整个人似乎僵了一下，而后他迅速起身，回了座位。
学了一节课的原电池和电解池，我又回忆起了当年被理综支配的恐惧。贺兰因倒是显得很轻松，下了课还生龙活虎地把我拉去接水。
排队的时候，我勾住贺兰因的脖子，「兰因，我考虑好了。」
「什么什么？」贺兰因一脸诡异的表情，「把话说清楚，我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孩。」
我：姐妹，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沙雕了？
「帮我在校庆晚会上报个名吧。」我悄悄跟她说。
「真的？！」贺兰因瞬间欣喜，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。
她不好意思地挡了挡脸，压低了声音：「给你报什么节目？」
「钢琴。」我一时拿不定主意，「曲目我回头再跟你说。」
「好的好的。」贺兰因给了我一个 wink，「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？之前不是说不报名的？我还失望了一小下。」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看向教室的方向，「报恩。」
21
其实这件事吧，我是打算瞒着宋辞做的，到时候还能给他一个惊喜。可我和贺兰因一商量，发现还真不一定能保密。
由于校庆晚会是重大活动，上报的节目需要进行三轮筛选，最终通过的才能上节目单，且确定之后还要进行多次彩排。在这些环节里，怎么也没法完全避开他吧？
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，我和贺兰因爬到双杠上，一起坐着晒太阳。
我晃了晃腿，「兰因，我的节目从筛选到彩排，那曲子都弹了好几遍了，到时候还有什么好听的。」
「怎么会？」贺兰因没有理解我郁闷的点，「也就是晚会工作人员和一部分表演者能听到，其他观众都是校庆当天才会拿到节目单的。」
「可我就是不想让其他表演者听到啊。」我很惆怅，「这样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。」
贺兰因突然福至心灵，「哎呀哎呀，这么说你的锦鲤也有节目？」
我告诉贺兰因，期中考前我被锦鲤保佑了，但没说锦鲤就是宋辞。主要是我这节目也不一定能过，我就没说得太清楚。
我点了一下头，「是啊，他也报名了。不过他还有一个搭档，是双人节目。」
「哦，你早说啊。」贺兰因把脚搭上双杠，「是这样。节目审查分几个组别：唱歌组、舞蹈组、乐器演奏组和语言组，这四组是分开筛选的。节目单确定后，肯定有单人节目，双人节目和多人节目，这些节目会被穿插安排。彩排按定好的顺序上场，候场区仅允许三个节目组停留。」
那我又可以了！
22
「也就是说，我的节目最多只会有三个组知道？」我兴奋地凑过去。
「这个……倒是不一定。」贺兰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，「因为节目顺序可能会根据彩排效果进行调整，也有临时增减节目的情况。」
不是，这怎么越听越像春晚了？
「云端，你敲定曲目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一点，而且最好有几首备选曲，免得遇到突发状况措手不及。」贺兰因语重心长地叮嘱。
我抓了抓头发，「兰因，你说得我有点儿紧张……」
贺兰因笑着拍拍我的头，「怕什么？我在审查组呢，只要你的节目能被筛选老师认可，我就不会让它被拿掉。」
「贺兰因！你也太棒了吧！」我跳下双杠，一把搂住她的腰，「你有打火机吗？」
「李云端，你高兴到开始说胡话？」贺兰因的神色十分疑惑，「我当然没有啊！」
我抬头深情地望向她，「那你是怎么点燃我的心的？」
贺兰因：「……」
她跳下来，把指骨捏得咔咔响，咬牙切齿道：「李云端，我看你是欠打了。」
「怎么了亲爱的，不喜欢我的土味情话吗？」我挑了挑她的下巴。
贺兰因恼羞成怒，伸手就来抓我。我侧身躲过，从双杠下钻了出去，她紧随其后，对我穷追不舍。
我一路跑到篮球场附近，看见宋辞正站在比分牌旁边，估计是刚被替下场。唐诗从不远处朝他走过去，手机还拿着两瓶水。
我觉得我不能再往那边跑了，于是慢慢停下了脚步。
贺兰因从后面扑上来，我一个趔趄，差点没站稳。
她圈住我的脖子，「可算被我逮到了！怎么突然不跑了？」
「累了，跑不动了。」我侧过头看她，「我要继续跑你能追得上吗？」
「又来了！我真的要打你了！」贺兰因伸手轻轻地打了我几下。
我笑着求饶，却忍不住看向篮球场那边。唐诗把水递给了宋辞，去拧自己那瓶水的瓶盖，似乎是拧不开，于是宋辞又把拧开的水递了回去。
距离我穿书已经有一个月，书里的很多剧情在我的印象中逐渐模糊。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剧情里还是在现实里，但不管是哪种，好像他们都相处得不错。
23
「哎？那不是唐诗和宋辞吗？」贺兰因也注意到了他们，「哦对，看到他们我就想起来了，我得过去跟他们确认一下节目。」
「他们报的是什么节目？」
「唐诗跳芭蕾，宋辞给她拉小提琴，好像是《胡桃夹子》里头的一段，叫《糖梅仙子之舞》。」
「真好。」我被太阳照得有点犯困。
贺兰因拉着我的手往他们那边走去，「走，去找他们再确认一遍。」
我有点抗拒，「兰因，我有点困，想先回教室了。下节课讲《滕王阁序》，我怕我精神不好。」
「行，那你快回去眯一会儿，别在班主任课上睡过去。」贺兰因松开我。
我冲她比了个大大的心，「我下次一定陪你。」
贺兰因笑着揉了把我的脸，「去吧去吧。」
我散步似的往回走，心情很复杂。
其实现在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。唐诗和宋辞的感情线正自然地往下发展，我也暂时被法则所忽略，未受约束，还和贺兰因这个小可爱成了好朋友。
所有事情都很完美，不是吗？
但我还是非常难过。
我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，我在一堂物理课上醒来，第一眼看到的其实是宋辞。后来我猜到他受制于书中的法则，我们还达成共识，想要一起面对未知的剧情，甚至想要改变它，试图与之抗衡。
可我们计划的一切都彻底落空。你看，宋辞即便被剧情控制着，也还是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好，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和他一起承担什么，我的作用其实无足轻重。
这真让人失落。
24
我到教室的时候，班上还没有同学，倒是班主任已经坐在了讲台上，捣鼓着他的电脑。
我看到他，有一种天然的对老师的敬畏，以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尴尬。
班主任也看到了我，还有些惊讶，「李云端？这节课不是体育课吗，你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？」
「我忘带水了，跑了步有点口渴，想回来喝水。」我开始瞎扯。
「哦，这样啊。」班主任扶了下眼镜，在讲台后坐下，又把视线落回他的电脑上。
最怕空气突然安静。
我硬着头皮坐在座位上，思考了一会儿，还是不愿意再去操场，于是拿出了今天的数学作业。
世上之事千千万，唯有学习最可靠。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，做有理想，有抱负，负责任，敢担当的新时代青年。
我做完了选择和填空题，又看了下时间，觉得再做一道大题就要下去集合了。班主任探头看了我一眼，我瞬间僵住，「老师……有什么事情吗？」
班主任合上电脑，「李云端，这次期中考试你的成绩很不错啊。语文是我们班单科第一吧？」
「是的。」我很不好意思，一时有些局促。
「我看你的字也越写越漂亮了，平时肯定下了不少功夫练。」
我心中一紧。不会吧，我不是我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？
班主任接着道：「正好。我之前的课代表分科的时候去了文科班，这个学期我也一直没选新的。怎么样，你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？」
「愿意愿意！」我赶紧答应下来。
班主任笑着点了点头，「行，那就这么定了。要下课了，下去点到吧。」
「谢谢老师！」我起身鞠了个躬，而后快步从后门跑了出去。
我到了集合地点之后，贺兰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，「云端！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？」
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，说：「地球上宝贵的空气？」
「东西在我这儿。」宋辞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。
我一回头，迎面就对上一个纸盒。我拿过来仔细一看，儿童牛奶？
「什么意思？」我拎着那盒草莓味的牛奶质问两位当事人，「是想隐晦地表达我很可爱吗？」
「不是。」宋辞低头看了我一眼，「是希望某人喝了能再长高一点。」
人身攻击实锤了。
贺兰因一把搂住我，「你别听他瞎说。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心情有点不好，给你买个甜牛奶喝。」
好吧，看在人间小天使贺兰因的分上，今天勉强就算是不错的一天吧。
25
我的节目正式通过之后，我告诉了周女士和李先生。他们首先对我要参加校庆晚会感到极大的惊喜，然后对我会弹钢琴这件事感到极度的惊诧。
好在李云端小时候也学过一点钢琴，只是没坚持学下去，这件事就被我一两句话搪塞过去了。
校庆当日，学校停课一天。周女士一大早就把我拉起来，说是要给我做造型，为此还特地安排了一个造型团队。
「那个，妈，」我看着站在我房门口的一帮人，一时有些无所适从，「我就是上个校庆晚会，有必要这么隆重吗？」
「隆重？」周女士一脸疑惑，「这不是常规操作吗？」
好的好的，是我唐突了，一切都听您的安排。
我坐在镜子前，看着她们把我两侧的头发往后编，又将发尾烫鬈，忍不住开口：「您好，咱们能稍微快点儿吗？我等会儿还要再去参加一次彩排。」
「发型已经做好了，您先换上礼服，我再给您上妆。」化妆师小姐姐很温柔地笑了笑。
周女士给我准备的是一条黑色的吊带长裙，裙摆用金线绣着花纹，看上去精致得体，又不会显得太过华丽。
在我的强烈要求下，造型师终于放弃了给我戴皇冠的想法，改换了一条麦穗样式的金色发带。我站在全身镜前，越看越觉得这个造型很眼熟。
后来我终于想起来了，特别像我小时候看的神话故事书上印的希腊女神。
如果说唐诗的美是温柔内敛的，那么李云端则完全相反。与所有校园文的女配一样，她的长相明艳而张扬，是第一眼就觉得她很漂亮的类型。
虽然黑色的礼服裙对于她来说略显成熟，但不可否认，这么一打扮下来，效果的确是惊艳的。
「几点了？」我换上摆在一旁的绑带小高跟。
「还有三分钟到十点。」周女士看了一眼手表，「别急，妈妈给你拍几张照片。」
我无语凝噎。
26
摆拍了大概十分钟，周女士才挥挥手把我放走。等我赶到学校礼堂的时候，已经快十点四十了。
贺兰因的电话打了过来，「云端！你到礼堂了吗？再过三个节目就到你上场了！」
「我在礼堂门口呢。」我的裙摆长至脚踝，走路没什么妨碍，上楼梯却不太方便，「你确定这次是带妆彩排吗？不会到时候就我一个人换了礼服吧？」
「当然了！这可是最后一次彩排。」贺兰因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，「我现在过来找你。」
见到贺兰因的时候，我已经被周围的同学打量得快奓毛了，「快走快走，我感觉自己像什么怪物一样。」
贺兰因激动地抓住我的手，「云端，你今天太漂亮了！你是迪士尼在逃皇后吗？！」
「别夸，再夸我就要膨胀了。」我脚步突然顿了一下，「等等，什么叫在逃皇后？我不配当公主，只能当公主们的后妈？」
「也不是。」贺兰因仔细想了想，「可能是我刚见过唐诗，你们对比太强烈了。」
我也没来得及问其他的，主持人就开始报幕了。上去走了一遍节目，我从下场口出来，迎面就撞上了唐诗。
看到她，我突然就理解了贺兰因说的话。
唐诗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，裙上的碎钻反射出微光。她的一头长发高高束起，露出纤长的脖颈，头上还戴了一顶小皇冠。的确，她就像一位善良而美好的公主，而我就如同狠心拆散王子与公主的后妈。
「李云端？」唐诗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，「你今天好漂亮。」
「谢谢。」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了一个笑。
「你是来找宋辞的吧。」唐诗歪了歪头，「他刚刚出去了。」
这里不是下场口吗？我怎么就是来找宋辞的了？
「没有，我刚刚彩排完。」我指了指舞台。
唐诗显得十分惊讶，「你也有节目？」
我一时语塞，「怎么，这……很奇怪？」
「没有没有，」唐诗摆了摆手，「只是你之前都没提过，我还以为我们班就一个节目呢。那你也要加油啊！」
我微点了下头，「你也是。」
27
午饭的时候，贺兰因把我带到了礼堂内一间独立的休息室，里面有一个长沙发，一套桌椅，还有一个梳妆台。
我在桌上放下盒饭，又接过她手里的两杯奶茶，「可以啊贺兰因，这么出息了！都有独立休息室了！」
「那当然了。」贺兰因向我挑了挑眉，「哦对了，刚刚宋辞还找你来着。」
「他找我？」我喝了口奶茶，「我没见到。」
「你要上台表演的事儿还没跟他说吧？」贺兰因搅了搅手中的烧仙草。
「都没见着面，我怎么跟他说？不过今天在下场口，我和唐诗提过。」
「跟她说顶什么用？他们也不一定聊这个啊。」
「算了，没准晚上在后台能遇见呢。」我拆了两份盒饭，「先把饭吃了。」
观众在下午五点半开始入场，我们出去之前，贺兰因又给我补了一遍妆。
「兰因，你这手法也太娴熟了。」我抿了抿嘴上的口红，感觉自己和上午出门前没什么两样。
「这都是跟我姐学的。」贺兰因收拾着化妆包，「我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偶尔化一化。」
我环顾了一圈，确定没什么东西落下，就和她去了后台。我找了把椅子坐下，贺兰因还要给出席领导引路，没坐几分钟就被叫出去了。
后台吵闹且混乱，大家穿着各式各样的演出服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，期间还有工作人员来回穿梭。我把位置挪到角落，静静地看着那一张张生动的脸。
我从来没有在晚会上表演过，参加钢琴比赛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。所以尽管已经排练了很多次，但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，担心自己会弹错。
而且，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宋辞。
28
晚会很快开始了，参演人员陆续去了候场区，后台的秩序逐渐变好。晚会一共有十八个节目，唐诗和宋辞的节目排在第七个，我的节目排在第十一个。
我想来想去，还是打算去下场口等着。其实我一直在想，会不会是剧情在发生作用，使我没有办法找到宋辞。不管怎样，他们表演结束后总是要退场的吧，如果在那里都找不到人，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。
但我没想到的是，节目顺序居然被临时调换了。
「李云端学姐！」负责带我去候场的学妹匆匆忙忙地赶来，「在你前面的节目配乐出了点问题，你可能需要提前上场了。所以咱们现在就得去候场区。」
「可以再等一下吗？」我听着舞台上的小提琴曲，似乎已经接近尾声，「等这个节目表演完，我就立刻过去。」
学妹有些为难，「学姐，这来得及吗？」
「来得及。」我听到台下响起掌声，「很快的，我就和我同学说两句话，之后就去候场。」
我看见宋辞从台上下来，赶紧提着裙摆跑过去，到他面前的时候，我差点被台阶绊倒，宋辞伸手扶住了我。
「宋辞，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报答你？」我抬头，认真地看着他，「我今天的曲子，就是为你弹的。」
来不及等他反应，我就被学妹一路带去了候场区。
舞台的灯光亮起，我来到钢琴旁，向台下的观众席微微鞠躬，然后坐在琴凳上，轻轻呼了一口气，弹奏出 Evgeni's Waltz 的第一个音。
……
下来的时候，我看见了站在台阶一侧的宋辞。他今天穿了裁剪合身的西装，把额前的头发梳上去了一些，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我借着舞台的光线，往下走了两步。宋辞听到动静，回过头来看我。片刻，他向我伸出手。
我一下愣住了。
大概是看我太久没有反应，他直接拉过我的手，把我往下带，「小心脚下。」
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。
「你今天很好看。弹的钢琴曲也很好听。」周围光线很暗，我看不清宋辞的神色，只觉得他罕见地有些语无伦次。
过了一会儿，宋辞又轻轻说了一句：「谢谢你。」
我忍不住笑了出来，「你怎么了？说话颠三倒四的，好像变了个人。」
宋辞沉默着不说话。
「我可以自己走了。」我晃了晃他拉着我的手，「你松手吧。」
「可是这里很黑，你确定自己不会摔跤？」
「不会啦。我拽着你的衣角，行不行？」
「我怕你绊我。」
「小宋，你今天真的很幼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