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谈了七年的男朋友,说是同情他的助理,当了她女儿的干爸。
小姑娘站在公司门口,将我挡在门外:
「爸爸是我妈妈的,你不要再来找他好不好?」
我蹙了蹙眉头,还未来得及说什么,小姑娘就嚎啕大哭。
男朋友冲了出来,将孩子抱在怀里,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我:
「宋知薇,你疯了?连个孩子都要欺负?」
女助理则温柔地靠在他身边,轻哄着她女儿。
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。
1
说来可笑,迟彧的女助理薛兰还是我招进来的。
那时候我还在读研,迟彧毕业也没几年,他辞职创业开了一家小公司。
为了放心,我从众多求职简历中挑了相貌平平的薛兰来面试。
薛兰,女,本科学历,财务专业,30 岁,单亲带一 6 岁女儿。
面试的时候,她言辞恳切,说她不怕吃苦,愿意加班,不求薪资待遇多少,只有一个要求,她需要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。
她也直言因为需要接送孩子,找工作一直被拒。
薛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。
对着她渴求的眼神,我心一软,同意了。
我跟迟彧说这事的时候,迟彧是非常不满意的,他拿着薛兰的简历直摇头:
「宝宝,你给我招的什么人啊?
「30 岁,全职 6 年,合着生完孩子就没工作过。
「现在离婚了,才出来找工作。
「之前总共工作了 2 年....」
说着说着,更加不满了。
「之前会的估计现在也忘光了,还一个人带孩子,那肯定要经常请假。
「宝宝,我这是开公司,不是开福利院,你也太心软了。」
我觉得社会对宝妈有点苛刻,认真跟他理论起来:
「那应届生没经验,岂不是都找不到工作?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嘛,你就当她刚毕业好了。
「何况年纪大一些,稳重,成熟,能扛事。
「只要她努力肯学,一切都不是问题。」
迟彧只得同意了:
「行吧,试用期三个月,用用看。
「我可给你说好了,她要是不行,该开还是得开掉。」
他一向惯着我,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,他都会答应。
当然,我录用薛兰,肯定是有私心的。
迟彧长相周正,学历家境都不错,是个香饽饽。
给他招助理,只能招那些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才行。
她自身条件一般,不好看,离异带娃,看上去也挺老实。
所以我很放心。
2
开始的时候,迟彧会经常在我面前吐槽她笨,什么都不会。
连 office 都用得不熟练。excel 公式函数更是一窍不通。
「估计之前的那两年工作经历都是打酱油的。
「每天一到 4 点,就要去接孩子。」
我只得安抚他:
「她不会,你就教嘛,这么多年没上班,生疏了也是很正常的。
「好歹大学毕业的,智商能差到哪去。
「接孩子,人家一单亲妈妈,她不接谁去接啊,况且面试的时候我同意的,来回一趟骑车也就半小时。」
迟彧叹了口气,抱着我说:
「宝宝,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伶俐就好了。」
迟彧是非常想让我陪他一起的,但我也很无奈,我还在读研。
他辞职创业,家里原本就不同意,他很需要我的支持。
我还有两年才毕业,这期间只能靠他自己。
我专业学的是医学,研二开学后,开始变得非常繁忙。
不是实验室,就是医院,连轴转。
他公司里的事情,我是实在抽不出时间管,我手上的事渐渐都交给了薛兰,还给她加了工资。
公司后来接了个大单,人手不够,只能靠他自己加班加点。
迟彧跟我说他现在公司压力很大,我很心疼,却帮不上忙。
他生日前几天,我连续熬了几个通宵,终于把论文发出去了。
我们也好久没好好约会了,想着终于有时间去陪迟彧过生日了,于是兴冲冲去了他公司。
我走进办公室,发现前台坐着个小姑娘在写作业。
小姑娘一见我来了,站了起来:
「你是谁啊?有事吗?」
我逗着她:「我是公司老板娘,所以你得讨好我才行额。」
小姑娘歪着头,想了想:
「瞎说,我爸是老板,老板娘是我妈才对。」
「哈?迟彧除了我,什么时候娶别的老婆了?」
我开着玩笑。
「你不是我爸的老婆!」
小女孩认真纠正道。
迟彧听到声音,走了出来,皱着眉头,神情疲惫。
小女孩朝他喊了声「爸爸」。
声音清脆,亲昵。
「嗯,乖。」
迟彧第一眼是朝小姑娘看过去的,然后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,满脸宠爱。
我胸口一窒,心底开始发凉。
倒不是怀疑迟彧真的背着我生了个女儿,而是我仿佛感觉到,原本属于我的东西,开始从我手里流失了。
3
迟彧跟小姑娘互动完了,才跟我说话。
「这是薛兰的女儿。」
对着我质疑的目光,迟彧跟我解释着:
「思思,来,这是你宋阿姨。」
小姑娘走到我跟前,拉着迟彧的手,指着我,脸上满是戒备:
「爸爸,这个姐姐不是你老婆吧?」
迟彧笑着,弹了一下她的脑门,眉眼里都是笑:
「你一个孩子,操心那么多干什么?」
「可是她说她是你老婆。」
她摇着迟彧的手,撒着娇:
「你快跟她说,你是我爸爸,我妈妈才是你老婆。」
迟彧脸上含着笑,一脸无奈地看着思思。
薛兰从里面的办公室跑出来,拉过思思的手,跟我道着歉:
「宋小姐,孩子太想爸爸了,所以……」
「是我主动让思思叫我爸爸的。」
迟彧打断了薛兰的说话,并吩咐她:
「薛兰,最近加班辛苦了,今天你带孩子去用游乐场一起玩吧。」
「可是我想爸爸带我们去。」
思思一手拉着薛兰,一手拉着迟彧,不肯松手。
迟彧蹲了下来,耐心跟她讲着道理,哄了半天,思思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薛兰走了。
我看在眼里,非常不舒服,但又找不到由头。
总不能真生一个孩子的气,但就是莫名地难受。
「知薇,我认了思思当干女儿,你不会不同意吧?」
「认都认了,现在问我同不同意有什么意思?」
迟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「那孩子太可怜了,你没见她,哭着喊着想爸爸的样子,我心疼得很。
「我就是可怜孩子。」
他伸手揽着我,打趣着:「放心,你男朋友我有分寸。」
我想想也对,和他恋爱,我是有点小性子,爱吃醋,所以他一向男女之防都很注意。
自我反省了一会,我觉得是我自己太小气了。
迟彧开车带我去吃饭,上车后才发现,他车上,原本属于我的女朋友专座,明显有人经常坐的痕迹。
我的爱心抱枕已被揉成一团,脏脏地、歪歪地被挤在一边。
座位前面摆着很多小玩具,我甚至还找到一支口红。
我拿着口红问他:「这是谁的东西?」
「薛兰的吧。」
迟彧看都没看,很是笃定。
「这个位置她经常坐?你每天送她回家?
「你明明知道我很介意!」
我连发质问。
「我们前段时间加班很多,每次都忙到晚上 12 点,我送她回家怎么了?难道要让她自个打车回家?
「一加班,思思就没人带,思思每次在公司里睡着,她们孤儿寡母的,不送她们回去也过意不去啊。」
迟彧这么一解释,我想也对,是我自己太紧张他了。
心里还是有点不安,我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,去公司陪他。
后来经常也会遇到思思,我感觉她看我的目光,非常不喜欢我。
她很排斥我来公司。
不过想着她就一个几岁的小孩,我又觉得自己应该包容大度点。
4
七夕那天,我刚好临时挤出半天假,没有提前通知迟彧,想着给他个惊喜,去了公司。
思思一看到我来了,冲过来将门关上。
公司大门是指纹锁,我刷了指纹重新进来了。
小姑娘将我拦住:
「姐姐,你不要再来找我爸好不好?
「我妈很可怜,她只有爸爸和我了。」
我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生气,正想着怎么回她。
这时听到了迟彧的脚步声,她突然自己躺到地上,嚎啕大哭起来:
「坏姐姐,你欺负我!
「呜呜呜~~
「你是坏人!你走开!」
迟彧冲了进来,一把抱起孩子,冲我吼道:
「宋知薇,你疯了吗?连个小孩子都要欺负?」
我一下像被浇了个透心凉。
薛兰听到外面的哭声,也跑了出来。
她急红了眼,流着眼泪:
「宋小姐,我知道你容不下这个孩子,明天起,我让她留在家里,你看行不行?」
迟彧打断了她的话:
「思思一个人待在家里,多危险啊!带公司来又不碍事!」
他转而看着我,满脸尽是失望:
「宋知薇,我没想到你这么幼稚,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?」
「爸爸,你快把这个坏姐姐赶走!我不要见她。」
迟彧抱起孩子,轻声哄着:「思思乖,爸爸待会就把她赶走,思思别哭了好不好?」
薛兰则靠在他身边,帮思思擦着眼泪:
「思思,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,你去跟姐姐道歉。」
「她欺负我,你还让我道歉!坏妈妈,我只要爸爸了!」
迟彧的公司是租的办公楼,一层有七八家公司,都是创业小公司。
思思的哭声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。
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:
「这种女的,连个小孩都容不下吗?」
「干脆把他男朋友拴腰带上吧。」
「真令人窒息。」
我靠在墙边,又震又怒,看着眼前的一幕,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好一会,思思终于不大声哭嚎了,改为抽抽噎噎。
迟彧看着我和围观群众,对我下着逐客令,
「你今天先回去吧,有什么事微信上说。」
「呵。」我笑了一声,「我从来不知道,我竟然被一个小孩算计了。
「迟彧,在你心里,我就是一个任性不懂事,连小孩都容不下的恶毒女人,对不对?
「那你还真是眼瞎呢,竟然跟我这样的人谈了七年。」
我盯着思思:「你说我欺负你,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?」
薛兰哽咽着,哀求着我:
「宋小姐,我求你了,你别逼问她了,好不好?
「每次你来公司后,思思晚上睡觉都会哭醒。
「思思真的很怕你,我求求你,不要再逼她了。」
迟彧摸着思思的脑袋:「乖,跟爸爸说,她怎么欺负你了?爸爸替你教训她好不好?」
「她打了我的脑袋,还把我推倒在地上!」
小姑娘言之凿凿。
「额?是吗?」
我笑了笑,走到前台,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电脑,将监控画面调了出来:
「快来好好看看,我到底是怎么『欺负』你的干女儿的!」
我看向一旁的薛兰:
「你也一起来看看吧,大门入口刚好有摄像头,我从进门到现在,都在摄像头所拍范围内。」
思思睁大眼睛盯着我,止住了抽噎。
薛兰则眼神躲闪:「这不用了吧?宋小姐,摄像头监控这些,我又不懂。」
不懂是吧?不是一个个要看好戏吗?让你们都看个够。
我跑到会议室,搬来投影仪,连接到电脑。
将监控视频投映在墙上,再插上音响。
思思对我无礼的举动,在监控视频里清清楚楚地被播放了出来,而我,从头到尾,碰都没碰到过她。
5
「反转,这脸打的。」
「真有从小就这么坏的小孩,长见识了。」
「坏种就是坏种,基因大于一切。」
薛兰的脸色变了变,她蹲在地上,将思思护在怀里:
「宋小姐,对不起,思思只是,她太胆小了,小孩子吓到了说胡话。」
「胆小就可以随意污蔑他人?」
「你刚才怎么说来着?我每次来公司之后,她晚上做梦就大哭?合着就是说我趁你们不注意揍她呗?还是说我长得三头六臂,面目可憎,吓着她了?」
薛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思思又开始嚎了:
「爸爸,我不喜欢她,你让她走!
「呜呜呜,我不舒服,爸爸妈妈。让她走好不好?」
迟彧拧着眉,很是不满:「思思是个小孩子,你跟一个小孩这么较真干嘛?」
又看了一下外面的围观群众,发了脾气:
「保安呢,你们一个个围在我们公司门口干什么?不用上班吗?」
等围观的吃瓜群众离去,我看向迟彧:「小孩子就可以血口喷人是吧?」
「那你想怎样?」
迟彧脸上显示出完全的不耐烦。
看着嚎啕大哭的思思,他又蹲了下来,轻声地哄着。
「乖,哪里不舒服?」
薛兰则在一旁给思思擦着眼泪。
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呢。
「我需要道歉,你刚才不问缘由,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我,这难道不应该道歉?」
「好,我道歉,是我太心急了,知薇,对不起,最近压力大脾气不好,忽略了你。
「可以了吧?」
迟彧叹了一口气,抱着思思站了起来。
他虽然道了歉,但我完全看不到他的悔意,我心里却更难受了。
「还有她们母女。」
我指着薛兰和思思:「也必须道歉。」
迟彧黑了脸:「宋知薇,你适可而止!」
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,缓了半晌。
「她们诋毁我,让别人误会我对我指指点点,我遭受了这么大的精神伤害,只是让她们道个歉,过分吗?
「刚才我被人围观,被人议论的时候,你一点都没有维护我,反而与他们一样,在质疑我,在训斥我。
「迟彧,我们分手吧!」
6
「你不至于吧,就这么一件小事?
「我们青梅竹马,十几年的情分,你一不高兴就闹分手?
「宋知薇,你能不能成熟点?」
迟彧不以为然,还在指责我小气。
他已经完全不顾及我的情绪了,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我。
我的心凉到谷底,深吸一口气,稍稍平复了情绪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语气没有一丝波澜,
「她们道歉,或者分手。」
迟彧盯着我的表情,才发觉,我不是随便说说。
我的脾气,他还是很了解的,虽然平时有点骄横,但一般不会说重话。
他拧着眉,看着我神色,又看了看薛兰。
「迟总,宋小姐,你们别吵架了,是我的错,不该带思思过来。她今天可能不舒服,所以说胡话了,宋小姐,您不要生气。」
薛兰从迟彧怀里抱过思思,牵着她的手走到我的跟前,她突然朝我鞠了一躬:
「宋小姐,对不起,是思思不懂事,我们向您道歉。
「我以后尽量不带她来公司,现在放暑假实在没办法,给公司添麻烦了。
「还请您不要跟迟总发脾气了,他最近一直很忙很辛苦。」
薛兰说完,拉了一下思思的手:
「思思,你今天说胡话冤枉阿姨了,知错吗?」
思思低着头不吭声。
「做错了就要认,要跟阿姨道歉。」
思思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,又扭头求助般地看向迟彧,她咧着嘴,又快哭出来了。
迟彧锁着眉头,不悦地看向我:
「行了,薛兰都道歉了,你还想怎么样?难道让她们朝你下跪才行?」
薛兰在一旁催促着思思:
「思思,快,跟阿姨道歉。」
思思咬了咬嘴唇,抽抽噎噎:
「阿姨,对不起,是我错了。
「我以后不会了。
「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?
「我没地方去,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。」
她越说声音越低,可怜兮兮地望着我,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。
迟彧看着思思,又瞥了我一眼,语气相当不耐烦:
「人家小孩已经跟你道歉了,你还有什么要求?」
看着迟彧护犊子的样子,我胸口发堵,心像被刺了一刀,生生地疼,我只得把手攥成拳头,稳住心神后,看着思思:
「好,既然你认错,那我也就不追究了,希望你像你所说的,以后不会再犯。」
一个几岁的孩子,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真把她怎么样。
让我生气难过的,一直都是迟彧的态度。
但凡他护着我一点,我都不至于这么心寒。
他们三人站在一起,与我对峙着,迟彧护着她们母女,生怕她们受伤害。我从来不敢相信,这是和我相爱了那么多年的人。
「宋大小姐,你满意了?」
迟彧铁青着脸看向我,语气尽是冰冷和疏离。
什么时候,我们竟然已经这么陌生了。
我全身冰凉,如坠冰窖。
「是啊,满意了。」压着心中的痛楚,我嗤笑一声,「迟彧,我们真的完了。」
说完冲了出去。
7
我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,迟彧没有追出来。
以往只要我一生气,他都会追过来哄我。
虽然已到秋天,外面依然烈日当空,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,一阵眩晕和恶心。
我只得停下脚步,努力让自己平复。
想哭,却挤不出一滴眼泪。
整个人就像失智了一般,无法思考,脑子里轰轰作响,一片空白。
浑身抖得像个筛子,失了力气,连站都站不稳。
我只得慢慢移到墙边,靠在墙角喘着气。
木然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流,不知道过了多久,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了。
我鬼使神差地穿过人行道,朝马路中间走过去。
被路过的一位阿姨一把拉住:「小姑娘,这里不好过马路的。」
我没理会,仍然朝前迈着步子。
「你个小姑娘,要是被车撞了怎么办?家里的父母得多难过。」
阿姨说完,才发现我状态不对劲,她将我拽得紧紧的,阿姨的力气很大手很暖,我动弹不得,一下子清醒了过来。
是啊,我还有爸爸妈妈,他们爱我如命。
我怎么能将他们弃之不顾。
阿姨将我拉回到墙边,嘴里不停地教训着我,我向她道谢,并一再跟她保证再也不会做傻事了,她才放开我。
我是走回家的,迟彧的公司离我实习的医院,有十几里路。
今天是七夕节,路上不时有情侣相拥而过。
姑娘们都捧着大束鲜花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今天之前,我也是蜜罐里的姑娘啊。
我和迟彧是邻居,从小就一起玩。
从初中起我就开始将他藏在心底,让我欣喜的是,他也喜欢我。
青春期懵懂的暗恋和暧昧,在我高考完,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得到了确认。
迟彧比我高一届,我高考结束那天,一起迎接我的,不仅有我爸妈,还有迟彧一家。
他在双方家长面前,举着玫瑰花向我表白。
我们的父母都是开明的家长,双方家世相当,知根知底,长辈们都很满意。
曾经的我是多么幸福啊,父母待我如珠如宝,男朋友青梅竹马,就连男友的妈妈,对我也像女儿一样。
迟彧妈妈甚至在去年就已经给我们买好了婚房,全款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,装修和软装也都是按我的喜好来的。
家里一切都准备好,就等我毕业结婚了。
如今看来,倒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。
8
回到医院时,太阳还没下山。
姜蓓看着灰头土脸失魂落魄的我,脸上堆满了问号,
「宋大小姐,你今天怎么啦?这么早就回来了?迟彧舍得放你回来?」
姜蓓是我的同学兼闺蜜,我今天为了能和迟彧去约会过七夕,特意和姜蓓换了班。
在换班之前,我从未想过,十几年的感情,在一瞬间就崩塌了。
姜蓓肯定也没想到,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。
我们曾经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眷侣,别人说起青梅竹马,都会拿我和迟彧做例子。
听到姜蓓提到迟彧的名字,我鼻腔一酸,憋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,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。
「这是怎么啦?」她伸手把我抱在怀里,「你全身怎么这么冷?是不是病了?」
我在她怀里哭的不能自已,姜蓓拍着我的后背。
「哭吧,哭够了就给老娘擦干眼泪。」
哭完了,跟姜蓓说了事情原委,姜蓓气得不轻:
「这迟彧是猪油蒙了心吗?
「他这助理,明显是个高级绿茶,看着老实本分,却总是不声不响就挑拨了你们的感情。你这种温室里的小花,肯定不是她的对手。
「明天我陪你去杀回去,这种绿茶就是要硬刚,我要好好骂骂他们。」
我摇了摇头:「还是不要了,不想闹得太难看,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交代。」
晚上值班的时候,迟彧给我打电话,我没有接。
拒接 N 次后,我直接关了机。
想起他,我脑子就一团乱,还没理好跟他怎么沟通。
我只能麻木地找事干,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。
9
早上下班后回学校,姜蓓落了钥匙在办公室,她折了回去拿钥匙,我在楼下等她。
我一出大楼。发现迟彧站在医院门口等我,他胡子拉碴的,顶着个大黑眼圈。
见我出来,他上前要抱我:
「宝宝,气还没消吗?」
看来他还以为我只是在无理取闹呢。
我推了他一把,退了一步。
「迟彧,我说了,我们分手了。」
我们就这么对峙着。
「呦,这不是宋知薇那薄情寡义的前男友吗?」
姜蓓走了出来,出言讥讽道。
迟彧黑了脸:「姜蓓,你胡说八道什么呢?」
「呵,还不知道错在哪呢?那么宝贝你那女助理,还来找我家薇薇干嘛?
「真当薇薇没脾气,好欺负吗?」
迟彧扶着额头:
「昨天她们都跟你道歉了,连几岁的小孩都跟你低头认错了。宝宝,你到底想要我怎样?」
「看把你委屈的,让你助理道歉怎么了?你心疼是不是?薇薇受委屈,你怎么就不心疼呢?迟彧,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有眼无珠的男人。」
「姜蓓你闭嘴!」
迟彧冲姜蓓低声吼道。
「好能耐啊,昨天也是这么凶薇薇的吧?」
我拉了拉姜蓓,跟迟彧正色道:「迟彧,我不是发脾气,而是真的要分手。」
「宝宝,你怎么变成这样?我们明明好好的,我最近是忙了点,但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。」
我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:
「迟彧,变的是你,不是我。
「你自己想想,以前我生气出走,你每次都紧张地跟在我后面,昨天我跑出来,你却在哄别人。之前你从来没让我受过一丁点委屈,但是你昨天宁愿相信别人,跟着别人一起污蔑我。
「你再也不是那个满眼都是我的男人了。
「迟彧,我们分开吧。」
虽然心里很痛,但我还是坚定地再次跟他提了分手。
或许是我的话戳中他的心思,迟彧脸色变得煞白,神色慌乱,语无伦次:
「宝宝。我……真的,你听我解释……」
迟彧说着说着,朝我走了过来,又想要抱我。
姜蓓一把将他推开,拉着我又后挪了几步:
「你什么你,想复合是吧?那好,你把那个助理开掉,跟她们断绝关系,一辈子不联系,能做到吗?」
「姜蓓,你讲点道理好吗?她工作上又没犯错,我开她干嘛?」
「舍不得了?你是没她就不能活吗?宁愿让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伤心,也不愿开掉助理,那你还来扮什么深情?
「哦,听说你还给人家女儿当了干爹?怎么,自己没生育能力生不出来?」
「姜蓓,你嘴这么脏,还是女人吗?」
「没你龌龊,明明把薇薇伤得那么深,还装出自己无辜的样子,再给薇薇安个刁蛮跋扈的罪名,真恶心,看了想吐。另外你这么喜当爹,那咱只能祝你不孕不育,儿孙满堂。」
说完,姜蓓拉着我牛哄哄地走了,留下气急败坏的迟彧在后面怒吼:
「宋知薇,我不同意分手!」
10
迟彧虽然嘴上喊着不同意分手,但也没有再联系我。
我们就这么冷了下来。
他在医院堵我那天,表面上我走得有多潇洒,实际上内心就有多狼狈不堪。他从头到尾,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,还在不停地怪我。
他护着薛兰母女的场景,一直在我脑中回放。每当想起来,我的心脏缺了一个大洞,心里空荡荡又凉飕飕,还生生地绞着疼。
白天我尽量将时间排得满满的,晚上,夜深人静的时候,独自流泪到天明。
我以前的人生都是跟迟彧有关的,他也是,可是他突然就放下我了。
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人会变得那么快,爱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。
我甚至觉得,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爱了。
双方长辈那边,我还没有告知,我想等双方情绪稳定下来,找个合适的时间,两家约到一起,开诚布公地宣布这件事。
迟彧妈妈一直对我很好,经常找我聊天,我每次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,礼貌回复她。
这些天一有空,姜蓓就拉着我出去逛街吃饭溜达。
我没想到,这么快就能遇到迟彧。
姜蓓说秋天了,让我陪她去买衣服。
我们来的是一家离我们学校比较远的新开的商场,人很多。
在等姜蓓试衣服的时候,有人从旁边的电影院走出来了,在讨论新上映的热门电影,我无意中朝电影院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,顿时如遭雷击。
迟彧一手牵着思思,一手揽着薛兰,从电影院门口走了出来。
思思欢快地叫着爸爸,大声嚷着要去吃冰激凌,迟彧满脸宠溺:
「行行行,今天你最大。」
看着眼前的一幕,我浑身发着抖,原来是这样。
我突然笑出声来,笑我自己太傻。
这些天来每晚都辗转反侧,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这样了,还不时地反省,是不是自己真做错。
原来一个人不爱你了,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,做什么都是错的。
我难过我提分手,不是他粗枝大叶不理解我,而是他根本不爱我了,所以才会指责我无理取闹。
爱你的人,会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你,会在第一时间维护你,舍不得让你难过。
迟彧也曾经挡在我身前,为我扛下所有,那才是他爱我的样子。
「薇薇,你看这身咋样?」
姜蓓已经从更衣室出来了,穿着我给她挑的风衣,转着圈给我看。
见我没反应,她上前拍了我一掌:「怎么啦?」
她这才发现我的异常,顺着我的目光,也看到了迟彧。
「靠,旁边那个就是他的助理?
「口味真重!」
11
姜蓓拉着我往迟彧的方向冲过去,留下店员在外面喊:「小姐,你还没买单呢!」
「呦,见过抛弃糟糠之妻娶富家女的,头一次见到辜负白富美未婚妻,劈腿了这么一个老女人。还真是喜当爹啊,养着别人的孩子看把你开心的。」
姜蓓朝着迟彧讥讽道。
「这不,才几天啊,不到一个月吧,就搂着小三招摇过市。」
迟彧一看到我,揽在薛兰腰上的手触电般放了下来:
「宝宝,你听我解释。」
「有什么好解释的,把温柔高学历的未婚妻扔一边,搂着别的女人逛街看电影。还好意思宝宝长宝宝短的,少来恶心人了。」
商场是新开的,做活动,人流量很大,不一会儿,周围挤满了吃瓜群众。
「那个年轻漂亮的才是正牌啊?」
「这男的怎么想的,出轨了个年纪大带孩子的。」
「吃惯山珍海味,还想吃糠咽菜呢。」
「可能白富美脾气不好,年纪大温柔贤惠呢。」
「也对,现在的女孩都娇惯的,这美女肯定脾气差虚荣,看看还行,相处下来,谁受得了。」
又一次被众人品头论足恶意揣测,我浑身颤着,心里难受得要命,想冲他们大吼一声再跑掉躲起来大哭一场。
迟彧护着薛兰母女要往门口走,嘴上哄着思思:「今天商场人太多,乖,我先带你去游乐场。」
他说完又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:
「宝宝,我们找个时间,再聊一下吧?」
「迟彧,你还是个男人嘛?」
姜蓓冲上前,拦住了迟彧。
「我说呢,任我姐妹被这绿茶母女欺负呢,原来是早就好上了。
「口味真重啊,人家找对象是想白头偕老,你倒好,是想给人养老。」
薛兰长得老相,当时招她的时候,年龄 30 岁,看上去就像 40 多的,这也是我放心让她当迟彧助理的原因。
「有出息,没结婚就当上爹了,别人的孩子一口一个爸,你也应得起劲。」
「姜蓓,你嘴巴放干净点!」
「恼羞成怒了?你做的事不干不净,还说不得了?」
「我不跟你这种人争论。」
迟彧拉着薛兰和思思直接强行挤开姜蓓,走了出去。
12
感情当中,比分手更难过的,恐怕莫过于分手后,才知道他是先变了心。他明明心已不在我身上,还要指责我无理取闹,再装出一副不肯分手的样子。
之前我一直还想着好聚好散。
现在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了。
我一边恨着他,一边又问老天为什么,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基础,7 年的正式恋爱,竟然抵不过她的一年相伴。
在我想着怎么跟家里人公布我们分手消息时,迟彧已先我一步,跟他家里挑明了。
徐阿姨找到我,跟我道歉,说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薛兰进门的。
迟叔叔干脆把他打了一顿,听说打得挺狠的,迟彧几天没下床。
徐阿姨又气又急,却无济于事。
但是大家都低估了迟彧的决心,他铁了心一门心思要跟薛兰在一起。他甚至不经过徐阿姨的同意,就带了薛兰和思思上门。
徐阿姨和迟叔叔都是教养非常好的人,做不出对她们母女破口大骂的事,但也很坚决地把她们挡在门外不让进。
迟彧跟徐阿姨大吵一架,将徐阿姨气得进了医院。
我在医院值班的时候,抽空去看望徐阿姨,在进病房门时,听到了迟彧和徐阿姨的争吵声:
「薛兰懂事又体贴,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她?」
「那你说薇薇哪里不好了?你为什么欺负她?我是你妈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。」
「她好什么?任性自私,还幼稚,只会无理取闹,一点小事都上纲上线。这样的大小姐,我伺候不起。」
「那是她单纯,你以前不是喜欢得要死?上学时天天拐到你宋叔叔家去看她?」
「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,人都是会变的。
「不说了,薛兰是跟我过日子,又不是跟你们,我喜欢就行。」
我倚靠在病房外的墙上,眼泪直流,原来,在他眼里,我早已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人。
13
大家都说迟彧被下蛊了,从小到大一直乖巧懂事的人,突然变得不可理喻。
迟彧甚至还找到我,求我去跟劝他爸妈:
「知薇,我爸妈都喜欢你,你去跟他们说,说是你不喜欢我了,你要跟我分手,这样他们就不会这么为难薛兰了。」
他为薛兰跟家里挑明关系,要给她一个名分。
为了她,不惜与家里闹翻。
看着他为她痴狂的样子,我痛彻心扉,流着眼泪质问他:
「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?是不是今年七夕之前就已经好上了?
「迟彧,那我算什么?!」
他深深吸了口烟:
「那时候压力很大,天天加班到半夜,情绪很压抑,长辈不支持不理解。知薇,我也很脆弱,我想要你的安慰,但是那时候你要么在实验室,要么在查病房,每次都是匆匆几句话就挂断。」
「呵呵,那你知不知道,那时候我也很难也很辛苦,为了抽时间来见你,我几乎每天都做实验到晚上 12 点,熬了不知多少个通宵。是你说的,双方要一起努力,可是,你在努力的过程中,却变了心。」
他幽幽地吐着烟圈,脸上烟雾缭绕,看不清表情,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,我一点都不知道。
我果然是越来越不了解他,他以前干净清爽,不抽烟不喝酒,甚至很讨厌这种人,如今,他也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。
「是她一直陪伴着我,安慰着我。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,开始依赖她,离不开她。知薇,算是我对不起你吧。
「你跟我妈去说说,说你放下了,她会听你的。」
我冷笑一声:「迟彧,我凭什么要帮你啊?
「你有什么脸来求我?」
「不是,分手也是你提的,是你不要我的。」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,「所以你去跟我妈说说,知薇,算我求你了。」
「滚。」
我很少骂脏话,对他,我的忍耐到了极致。
他嘴里念叨着我不可理喻,悻悻离去。
分手后,我的家人朋友,都尽量在我面前避开谈论有关迟彧的事情。
怎奈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小区的邻居,我不主动打听,也有不长眼的人特意跟我提起有关他的事情。
有人跟我说迟彧一生气搬去与薛兰同居了。
再后来,据说薛兰怀孕了,迟彧说要领证办婚礼,要对薛兰负责,徐阿姨非常为难,跑来跟我妈哭诉。
又有人说,薛兰逼着要徐阿姨给她买房,闹得很难看。
虽然时间已经离分手已过半年,但听到这些消息,我依旧不能释怀,人前我镇定冷静,人后暗自神伤。
之前徐阿姨给我们买的婚房,登记在我的名下,我要还给她,她不肯要,说是给我的赔偿。
「薇薇,即便做不成婆媳,我也是把你当女儿的。是我们家对不住你,迟彧他瞎眼了,总有他后悔的时候。」
我让我妈把房子卖了,把钱都还给了徐阿姨。
我们两家终于没有牵绊了,我们成了不相干的人。
14
分手后,我刻意减少回家的次数,我和迟彧的事,已经成为小区的谈资。
我不想被邻居指指点点,也不想被他们怜悯的目光打量。
在我埋头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,徐阿姨哭着给我打电话,问我在不在医院。
「迟彧出事了,薇薇,阿姨求求你,能不能帮我找你们医院最好的医生,给迟彧做手术?
「你迟叔叔在外面出差,还没回来,阿姨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。」
我虽然不想见到迟彧,但阿姨对我这么多年的关照,不是假的。
看在阿姨的面子上,我去了医院。
我赶到的时候,迟彧和薛兰都已送到手术室去了。
从徐阿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,得知了个大概。
薛兰前夫找上门来,薛兰自己摔倒了,迟彧以为薛兰前夫打了薛兰,就跟她前夫打了一架。双双负伤,而薛兰见红了。
「迟彧一身是血,薛兰肚里的孩子,我看是保不住了。
「都说娶妻娶贤,他是个没福气的,非得要找个爱惹是生非的。这幸好还没领证,要不然真是个祸害。
「阿姨现在真后悔,当初就该死活拦着不让他创业,要不然也不会认识薛兰。」
我突然也有点后悔,当初要是不招薛兰进来,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。但又想了想,换谁来,其实都一样,他都会爱上这个与他日日相伴,同甘共苦的人。
徐阿姨叹着气,神情悲伤,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薛兰是先被推出来的,医生说她人没事,就是孩子没了,以后可能也没有生育能力了。
她已经醒了,躺在床上一言不发,呆滞地看着前方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徐阿姨很烦她,只是瞟了一眼,给她请了个护工。
没过多久,迟彧也被推出来了,他的脸肿得像个猪头,脸上都是血痕,身上绑着白纱布,左边的胳膊上也绑着。
他在看到我的时候,脸微微动了动,神色不自在:
「薇薇,没想到你还来看我。」
「我来陪徐阿姨。」
「谢谢。」
医生说问题不大,住个十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。
我借口有事回家了,我也不想再看到迟彧。
直到现在,我依然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。
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释怀。
15
迟彧住院时,迟叔叔还赶不回来,只有阿姨一个人照顾。让她请护工,她说不放心。
遇到不懂的,她总是找我:
「阿姨老了,这些设备都搞不懂,薇薇你能不能帮帮阿姨?」
没有办法,只能去帮她。
那天帮迟彧取化验单回来,在走廊里,遇到薛兰,她正从迟彧病房走出来。
看她的样子,应该已经出院了。
她一看到我,立马从我手里接过单子,
「宋小姐,多谢,单子给我吧。」
「徐阿姨呢?」
「她出去买东西去了,一会就回来了。」
我转身就走,薛兰和迟彧,我一个都不想见,迟彧的病房,我都很少进,徐阿姨找我,我每次都是在病房门口跟她说话。
薛兰在后面叫住了我:
「宋小姐,实在太谢谢您了,要不然我婆婆一个人照顾我们夫妻俩,还真照顾不来,多亏了您不计前嫌,在这里忙前忙后。我和迟彧感谢不尽,不过现在我出院了,以后不用再麻烦您了。」
我脑袋嗡地炸开了花,气血直往头上冲:「我是帮徐阿姨的忙,与你无关。」
说完,疾步朝电梯厅走去。
「还有,宋小姐。我希望您以后还是能避点嫌,虽然你们青梅竹马,但是现在迟彧都快要跟我结婚了,我不喜欢我的老公与别人有染。」
我冷笑一声,停下脚步,回过头,看来她是非要跟我磨嘴皮子了。
「不好意思,你只管放心,我现在对你口中的这个人完全没有兴趣。另外,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,惦记别人的男人的。
「小偷偷了别人家的东西,总以为别人也会像她一样,这种心理要不得。
「还有,这个男人太脏了,我看着就觉得恶心。打个比方,一件贵重的物品,很多人喜欢,但它掉到茅坑里,你还会要吗?我是不要了,又脏又恶心。我家条件好,还可以买无数更好的。你就不一样了,因为你就是那个茅坑,谁沾上你都会变成排泄物。」
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我无意向后瞥了一眼,看到迟彧一脸苍白地靠在门前,看到我看他,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,
「所以我就是掉进茅坑里的那块恶心石头吗?」
「是的,算你有自知之明。」
接话的是一个 30 多岁的男子,头上和腿上都缠着纱布,他从我身后一瘸一拐走过来,看向迟彧的目光带着幸灾乐祸:
「冤大头接盘侠。」
迟彧青着脸,没有反驳。
「王浩,你还来干什么!」
薛兰破了音,声音尖厉。
王浩笑了笑,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他看着薛兰:
「你得把我养了思思这么多年的抚养费,还有结婚的彩礼三金都退给我。
「总共 50 万,不拿钱出来,我会申请强制执行。
「骗老子给你接盘,还讹了我那么多彩礼,你配吗?要不是人们说思思跟我一点都不像,我都不知道我在给别人养孩子。
「结婚这么多年,没上过一天班,没挣过一分钱,还拿着我家的财产扶你弟弟。
「你反正有能耐嘛,你虽然丑但是手段多啊,你看,你勾勾手指,就钓了他这个高富帅,还是从美女手里抢的,听说他家里还是本地人,很有钱,50 万是毛毛雨。」
他又看向迟彧:
「迟大老板,要不,您看,你帮薛兰把这笔钱付了呗。」
迟彧黑着脸,咬牙切齿,冲王浩吼着:
「关我什么事?
「滚,要不然我叫保安了。」
迟彧又看向薛兰:
「你也走吧,我现在不想看见你。还有,不要让我看见你以后跟薇薇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」
「迟彧!我不要走,我要留下来照顾你。」
薛兰朝迟彧跑过去,门砰地关上了,她被拒之门外。
「迟彧,你开开门,我们聊聊。」
薛兰不停地拍着门,求着迟彧。
电梯上来了,戏也看够了。
16
事后,听说迟彧与薛兰分了手,而且他关了公司,跑掉了。
薛兰找不到他,跑来找徐阿姨,跪在徐阿姨面前,痛哭流涕说自己爱迟彧,求徐阿姨成全。并要徐阿姨告诉她迟彧的下落。
徐阿姨当然不肯,她本来就讨厌薛兰。
现在迟彧自己醒悟了,她开心都来不及,怎么可能把迟彧的地址告诉她。
见复合无望,她要求徐阿姨赔偿她一百万:
「我好歹给迟彧怀过孩子,看在掉了的孩子分上,你们必须给我一百万的损失费。」
徐阿姨冷冷地看着她:
「你怎么证明?
「你前段婚姻期间生下来的那个女儿,都不是你前夫的,谁能保证你之前肚子里怀的,就一定是迟彧的孩子?
「再说了,迟彧被你闹得公司都关门了,你还觉得不够吗?
「你前夫家被你搞得鸡飞狗跳,还想来害我们家?」
薛兰见人财两空,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走。
徐阿姨气个半死,只好叫了保安,把她强行拖了出去。
后来她连小区都进不去了,她一来,保安都不放行。
她只好每天在小区门口敲锣打鼓,骂迟彧玩弄她,欺骗她感情。
我们小区的人都知道我和迟彧的事,又被她吵得烦,纷纷跑出来骂她:「撒泡尿照照自己,不是你主动勾搭别人的?」
有邻居报了警,薛兰被抓去看守所定了个寻衅滋事罪,被关了十五天。
本以为她放弃了,结果没过一个月,又天天守在小区门口,比小区保安都准时。
她这次放聪明了,不吵不闹,像座守门神蹲在小区门口。
17
毕业前,我收到了国外知名医学院的博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。
申博时,我和迟彧刚分手,那时一心想逃离这里,一股脑地申请了多所国外医学院。
材料准备得不够充分,申请完后还有点忐忑,没想到竟然都录取我了。
出国前一天,在我们楼下,遇到了一次迟彧,他应该是专门等我的。
他躲躲闪闪地,藏在一棵树后面,看到我下楼,走了出来。
他模样变化很大,曾经我心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,已经变成了满脸憔悴的中年男子。
他说想跟我聊聊,我答应了。
「我和薛兰分开了,前段时间出去躲了一阵子,她还在死缠烂打,所以回来了我也只能躲着。我们并没有结婚。还有,我们家房子卖了。」
他苦笑着,神情疲惫。
他说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,薛兰直到现在还隔三差五地戳在小区门口堵人。
徐阿姨跟我妈说太丢人了,要把这个小区的房子卖了,去新区买套房子。
「我知道现在没资格求得你的原谅。
「但还是要说一声,薇薇,对不起。」
我摇了摇头,我知道他现在是真心想跟我道歉,但我已经无所谓了,我真的放下了,人生中不只有爱情,还有其他比这更重要的东西。
「听说你要出国读博了?」
我点了点头,我很喜欢我的专业,当医生是我的梦想,读博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,以前和迟彧有婚约,原本打算先读完硕士结婚,以后生完孩子再找机会读博。
现在婚约没了,可以尽情去实现自己的理想。
「读书真好啊,现在想想,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,就是和你在一起的读书的日子。」回忆过往,他声音悠悠,「我从小循规蹈矩,所有事都是按着爸妈的意愿来的,他们为我规划好一切,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个傀儡,越来越厌烦他们的所谓为我好。
「终于在工作的第二年,这种厌烦情绪达到了顶点。我也没想到,我的叛逆期,是在 20 多岁才来的。
「我从事业单位辞职,把我爸妈气得够呛。那时候我就一心想跟他们作对。与其说想创业,更多的,是想证明,我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。
「这个你不知道吧?」
我摇了摇头,在分手之前,迟彧给所有人的印象,都是懂事听话聪明。「叛逆」二字怎么都跟他扯不上关系。
他自嘲地笑了笑:
「我也没跟你说过,你确实不知道。
「我一心想做出成绩来,心理压力特别大,经常用酒精麻痹自己。
「只有薛兰每天待在我身边,在工作上她看上去很努力,生活上也关心我,我们除了回家睡觉,其他时间都在一起。
「我很感动。和她相处很轻松,她不用我哄,反而经常安慰开导我。有天我喝多了,醒来发现我们光着躺在同一张床上。事后,她说她喜欢我,不会声张,也不会要名分,她只想陪着我。她果然做到了,你来公司找我,她每次都保持着谦卑的态度。我 TM 地感动了,觉得很愧疚,然后一步一步掉入她织好的陷阱。」
呵呵,原来他们早就有了首尾,可怜我还蒙在鼓里。
「你们……是在你认思思当干女儿之前?」
他犹豫了半晌,神色后悔,点了点头。
「后来才知道,这是她的惯用手段,跟她同居后,她没多久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。变着法让我向我妈要钱,她不知怎么知道了我妈之前给我们买的婚房在你名下,逼着我,让我妈给她也买一套。
「她趁着怀孕,以死相逼让我妈给她买房,但是我妈,你也了解,她根本不为所动,还叫她要死死远点。
「她那个前夫王浩,我们打过一架后,反倒聊开了,他说思思不是他的孩子。当时他也是醉酒醒来发现俩人躺在一起,没多久薛兰就说怀孕了。
「薇薇,我现在公司也关了,什么都没有了,还欠了一屁股债,我妈不肯帮我还,说要我自己吸取这个教训。」
他神色平静,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,只不过声音流露出无尽的沧桑。
「欠钱倒不是最让我难过,这都是我该得的。最难过的,是我竟然主动放弃了你。还伤你那么深,我真是该死!那时候我一心要跟父母作对,拼死护着薛兰,我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,但没想到这也伤害了你。对不起!」
最后,他看着我,眼眶微红。
「薇薇,我还能叫你宝宝吗?」
我顿了顿,
「叫我宋知薇吧。」
他神色黯了下来,轻轻地应了声:「好。」
18
在国外期间,姜蓓留在本校读博,时常幸灾乐祸跟我八卦迟彧家的事。
「你知不知道,薛兰竟然找到迟彧他们的新家了。
「你猜她怎么知道的?迟彧开公司赔了不少钱,新的住址被债主找到了,还是追债的人牛逼。
「现在她换了套路了,牵着她女儿,举着牌子站迟彧他们小区门口,牌子上写着迟彧玩弄她感情,别人上前问起,就声泪俱下地说起她和迟彧的事。
「还说思思是迟彧的女儿,迟彧抛弃她们母女不管不顾,迟彧这爹当得真有意思。
「思思一看到迟彧,哭着上前抱住他的大腿叫爸爸。大家都在骂迟彧是渣男,女儿那么可怜都不心疼。迟彧拼了命跟人解释说思思不是自己女儿,没人信他,毕竟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。
「薛兰也真是个狠人,为了讹迟彧家的钱,连女儿学都不让上了,读书的日子天天跟着薛兰去堵迟彧。
「他们新小区的人,又不知道实际情况,天天对着迟彧一家指指点点。
「迟彧他妈被气病了,就在我们医院住院。
「迟彧一家终于受不了,他妈给他还清了欠款,把他赶出了家门,他父母搬到外地去了,有这样的糟心儿子,真是倒霉。」
时光荏苒,三年的异国求学生活一晃而过。
这三年忙碌而充实,学术很顺利,得了不少奖项。
毕业后我选择了回国,拿了本市一家三甲医院的 offer。
报到那天,走在路上,经过一排店铺时,一路人在冲马路上的一名清洁工发火:
「你眼瞎了,你倒个垃圾,全都溅到我身上怎么回事?
「看我衣服都被你熏臭了!
「一大早上班就碰到这事,真晦气!」
一个男子正扯着衣服,衣服下边有一块明显的污渍,他正骂骂咧咧。
「对不起,对不起!」
清洁工人低声道着歉,态度卑微,声音却有点熟悉。
她扶了扶头上的帽檐,抬起头,露出薛兰的脸。
「一句道歉就完事?衣服这么脏我怎么去公司?」
……
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,却没有一人驻足停留。
我以为再见她,我会恨她入骨。
但此刻,我的内心没起一丝波澜。
原来我早已放下,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,所有失去的,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。
太阳已从东方升起,阳光洒满大地,生活明朗,万物可爱。
我收回目光,朝医院奔去。
【本篇故事完结】